种植

我们那里几乎每家门口都有一块空地叫“蹈床”,一般用来晒一些农作物,如水稻、麦子、芝麻等。我家盖完房子以后,改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晒稻谷,蹈床就空了出来。以前的时间有快有慢,偶尔没得玩就想着栽花种树,多年过去,蹈床上就有了我种的三种植物。

首先是一种花,叫美人蕉。我从亲戚家挖来美人蕉的根茎,种在空地上,没过多久,就长得很好。美人蕉生命力很顽强,后来邻居又从我那里挖了根茎过去种,长得比我种的还要旺盛。可那时候我刚上初中,第一次种出花来,长得又很有活力,自是要拿到学校跟同学说。有个同学跟我说,他家也种了。他还告诉我说,他会把花摘下来,从底部吸,会有甜甜的蜜。美人蕉长得是好,但花一共也没几朵。我回到家中,好奇地摘下来试了试,吸到嘴里是一种淡淡的甜。高中时候,我语文成绩不太好,到高三的时候,觉得赶紧要想个办法。我拿了一个笔记本,在上面记一些易错词语、诗词和名人名言,每天早读都拿出来读一遍。“人生如花,而爱是花的蜜”。这句话抄的时候署名是“英国谚语”,我便想,原来能从花中能吸到蜜,在英国竟是广为人知。那时觉得这句话太俗气,但现在那本笔记本上唯一能记住的,也只是这一句。可能自己做很多事情都不是凭喜好,这篇标题我本喜欢“种树”,可因美人蕉似乎没有木质结构,就改成了“种植”。

第二种是茶树。离家几十步有一个菜园,里面是几家的菜地,菜地里就有茶树。茶树下会生出茶树苗,我爸爸挖了这些茶树苗,在蹈床上种了两排。这两排大概有十几株,一开始长得还好,可过了段时间,就只有一棵还活着了。茶树上还会掉下茶果,我觉得没什么用。放假在家,从菜园里捡了些茶果,把茶果的外壳敲碎,放在水里泡了很久。之后就在原来爸爸种的茶树的那些坑里,松了松土,把这些茶果埋进去。后来这些竟然都长出茶树,而且长得很好,奶奶每年都能从这些茶树上摘些茶叶。我当然很开心,也到处说,有时候别人会说那些茶树是我爸爸种的,我都会纠正过来。我觉得自己很厉害,能想到这么好的方法去种茶树。本科时去实践,看到有地方用茶果榨茶油,就知道原来茶果也有别用,又想起自己用茶果种茶树的事情。现在再想起这段经历就更严谨枯燥些。种出茶树,未必是这个方法很好。只因这个方法产生的结果好,不能认为这个方法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。即便是这个方法好,但是自己也不是基于什么已有的知识做出的选择,也算不上是自己厉害。

最后是一棵樟树。以前做弹弓,樟树的果子可以做“子弹”。樟树比较适合用来做绿化,有段时间能卖个好价钱。邻里有些人家的樟树长得很大,很壮观。总之那时候比较想种樟树。蹈床比前面的路高一些,所以要用石头垒起。有一次我发现这些石头缝里面长了棵樟树苗,就移过来种了。这树苗没过多久就长成了樟树。其实我家门前本就有几棵樟树,不是我种的。这几棵樟树后来也卖了,现在改种了桂花和腊梅。到北京上学后,北方的冬天尤显得荒凉,后来我想是少了两种树,一种是松树,一种就是樟树。但是在北京我也看过一棵很大的樟树,那是我见过最大的,长得很板正。再回过头来讲我种的这棵,我把它从石头缝中移出来,有段时间暗自觉得是我改变了它的命运。

这次春节回家之前很兴奋,两年没在家过年,也有一年多没回家了。那天推开门,看向蹈床。美人蕉没到季节,趴在地上。茶树之前长得太密,刚被修剪了,显得没那么杂乱。我种的那棵樟树上有些土黄色,有人说是有白蚁。这棵樟树没长成我想象中的样子。一是这个樟树没长高多少就分叉了,分成了两个几乎相等大小的分支。还有就是这棵樟树长得很高,而不是长得更粗壮。我看向它旁边,也是一棵樟树。想来是两棵树靠得太近,为了争夺阳光,就往上长了。我当时冒出个很古怪的想法,这两棵树如果是人的话,肯定会跟我抱怨,因为是我把它们的位置放得不好,没准还会团结起来要对付我。就因它们不是人,我把它们的位置放得不好,它们便只能互相怨恨,这问题就成了树和树之间的不和了。又转念一想,我把树从石缝中救出,于它是件好事,况且换个人来种,也未必种的更好,于是便心安理得。我关上门,想着吃完年夜饭要打牌了。后续两天也是打牌,然后就回北京了。